私．雜記

春茶季節一來，雲南版納，普洱到處掛出「純料大樹茶」、「茶王樹餅」的旗幟，坐鎮版納首府景洪的茶商，一個個信心滿滿地拍胸脯，說他跟易武正山麻黑寨的某某人多麼熟，颳風寨的茶王樹又拿了多少，讓茶客以為全普洱山的好茶都在景洪，不用上茶山去了，去也白去。

這句話有一半是真的，去茶山也不一定拿得到純料茶，但不去就更別想了。他說的那個某某某，也許麻黑寨根本沒這人，而颳風寨的那棵茶王樹早些年就死了。

那麼，哪裡來它的茶葉？

麻黑寨、落水洞 哪裡茶純

易武山古鎮裡，還有多少純粹的古樹茶可喝？

到了雲南易武山古鎮，你離開事實的真相近了許多，但離開古樹茶還遠。我曾在一家專賣古樹茶的茶莊裡，請他的生意夥伴嘗了無量山帶下來的千年古樹茶，其中一個人大歎，「真是好茶，你有多少噸？」

我說：「只有幾斤。」

他不解地說：「為什麼不多種一點？」

我只好離開那裡了，可能他在易武做茶多年，還沒喝過純粹的古樹茶吧。

易武茶山的一半，近些年被台地茶占領了，另外一半大部分是被矮化過的古樹茶，少數是多年的小樹茶，茶林互相混生，沒矮化過的原態古茶樹鳳毛麟角，在每個寨子都是可數的。

在易武著名的麻黑寨子，村民去採茶都背一個袋子，大樹採完了，採旁邊小樹，青葉自然混放，就算事先關照，也未必給你分開，純的小樹茶賣給誰呢？

這幾年麻黑茶越喝越淡，面目模糊，漸漸跟不上隔壁的落水洞了，今年茶價也首次被落水洞超過了。落水洞寨子小，古樹多，村裡農人習慣將大樹小樹分開採摘（當然說的是正直農人），搞花樣的茶農哪個寨子都有。

想喝正宗的麻黑古樹茶，只有一個可能，就是自己上山看茶樹，瞄準沒修剪過、沒被矮化的大茶樹，尋訪打聽茶樹的主人，他們對這樣的大樹情有獨鍾，不太捨得混小樹茶。

張耀／普洱茶山行2 茶癡遇見活神仙

2011/05/18

【聯合報／張耀】 家裡有三棵巨大茶樹的張老伯，七、八十歲了，還背著重孫滿寨轉悠，一聽我對麻黑茶有些微詞，便不服氣地揣起柴刀帶我們上山。 麻黑寨的張老伯，抽著水菸談起茶山的故事。 走了幾里山才看見他家的樹，每棵都有兩三層樓高，他也不脫鞋，奮力一躥，雙臂吊上樹幹，像猿猴一般蹭蹭爬上去了，還坐在樹梢上唱茶歌，簡直一個活神仙。 這樣的大茶樹越高，茶味越好，但一年只有三、四公斤產量，大部分都做了單樅的古樹茶，這些茶大都被當地茶商和熟客預訂了，但有耐心和恆心，機會還有。 跟著張老伯在山上轉了半天，躺在樹下聽他唱歌，看他滋滋有味地抽水菸，講了許多故事。回到他家，看見太陽下放了三、四十個大竹匾的曬青毛茶，他讓我猜哪匾是大古樹？放眼看都是黑呼呼、油亮亮的，只有一匾銀光閃爍，全是白裡透金的嫩芽，除了它還有誰？ 老人笑道「算你有緣分」，一鬆口，就把三公斤單樅的大樹茶給我了。 他家已經四代了，兒子孫子想說什麼也太晚了。 「以後，三棵大樹裡的一棵，每年我都給你！」老人當場拍板，因為他看過我自拍自寫的普洱茶書《山外有山》，知道我是一個「茶癡」，孜孜不倦地追求古樹茶的境界。 張耀／普洱茶山行3 爬上全寨最高樹 2011/05/18 【聯合報／張耀】 麻黑村頭還有一位叫小胡的茶農，穿著迷彩服，圓圓的臉，開個摩托車進出很忙。他在易武人脈甚廣，哪個山頭的好茶都搞得到，但不一定給你！ 真想喝好茶，只能上山跟當地茶農交朋友，一起摸爬滾打，白天砍柴曬茶，晚上熬夜做茶、揉茶。 他自家有棵全寨最高的古茶樹，可能在易武山仍可採摘的古茶樹中排在頭幾位，高聳在森林茂密的坡上，連採葉的梯子都搭了三層高。大樹的腳下就是落水洞和麻黑茶山的分界線，兩寨的茶山相連，但口味卻不同。 想要這棵大樹的茶商很多，小胡腦袋聰明，跟誰都不承諾，他想用這棵樹做出自家牌子。我們兩次隨他攀坡看樹，勇敢爬上樹梯，終於讓他動心，趕製出了一公斤茶王樹的春茶。 這樣的茶，不可能進入商業通路，還沒出村就被分完了，連易武鎮都到不了。 真想喝好茶，想找到稀缺的古老大茶樹 ，只能一個個山頭去跑，跟當地茶農交心 、交朋友，甚至做親戚，一起摸爬滾打，白天砍柴曬茶，晚上熬夜做茶、揉茶。 從今年開始，我想訂製自己的純料古樹茶，可以稱它是「文人茶」，每一款都是我深入茶山找來的，出處細到一個寨子一戶人家。在倚邦山曼拱的高家，我連父親和女兒的茶都分開做，並且打出自己名字擔純真。 這些古老的大茶樹，歷經百年歲月的崢嶸，每一棵都有自己的個性和感染力！ 張耀／普洱茶山行4 六大茶山身價漲 2011/05/18 【聯合報／張耀】 今年開春，我帶了一個攝影和文字班底上茶山，走了七個山頭，一邊做茶，一邊準備茶山叢書，我想在未來五年，給二十多個普洱名山各出一本專集，記錄茶山茶人歷史，配合大茶樹的自然環境、生活場景的詳細圖錄，為每個古茶山立「傳」。 落水洞寨子小，古樹多，村裡農人習慣將大樹小樹分開採摘。萬一混放了，想喝純的茶，要靠運氣。 從古六大茶山而言，易武山是老么，面積也小，但清末的易武鎮得天時地利，雲集了眾多名茶莊，「同慶號」、「宋聘號」的天價古茶餅大都出自此鎮。 慢慢的，天下茶客只知易武正山的普洱，很少談及另外的五大茶山，它們是蠻磚、革登、莽枝、倚邦和攸樂（基諾）古茶山。 六大茶山的古樹茶，身價由三、四元人民幣一斤，十年內翻了三十倍，很多人抵不住誘惑，要往古樹茶裡摻假，混小樹茶，「純料」一詞，對茶客漸漸變得遙不可及了。 當地人說，你收到好茶，要片刻不離視線範圍，吃飯睡覺都要帶在身邊，否則一不小心，分秒後，老母雞變鴨。 但這不等於厚道這個詞消失了，我在落水洞初遇的高家兄妹，為人忠厚，講義氣，幾年相處猶如兄弟，春節他們新房子一落成，我就趕去過年了，順便看望老爹子高萬青。 矇人騙人，高家兄弟不會，但看你不順眼，不賣給你好茶是可能的。 張耀／普洱茶山行5 搞懂茶經再下手 2011/05/18 【聯合報／張耀】 沒修剪過、沒被矮化的才是正宗古茶樹。 有些進村茶商腔調也是討厭，有錢就是天下老大，對茶農又非常苛刻，茶價五塊十塊地往下殺，一毛不拔。有的很搞笑，把小樹茶說成大樹茶，你給他一袋古樹茶，他說旁邊那袋（台地茶）才是真貨。 這樣的人多了，本份的茶農也被帶壞了，變刁了。 這次在易武收茶，高家就成了我們的落腳點和「情報站」。哪裡有好茶，都有高家朋友和麻黑的小胡來「通風報信」。而高家女婿，全家做茶最精的「大楊」，則是嚴苛的評茶師，每天晚上給我們講一堂「易武茶經」。 易武老寨子裡靜幽幽，因為村民都上山採茶去了。 什麼彎弓河的茶分成好幾段，大漆樹的哪一頭茶最好喝，還有從未聽說的小地名：薄荷田、白沙河、白茶園的茶都是第一次喝到，其實都算「彎弓茶」，有的是無人的原始森林和國有林，各寨為了搶採林中的古樹茶還會動武，刀槍都用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