私．雜記

聞天祥╱醉鄉民謠 唱得好聽拍得好

【聯合報╱聞天祥（影評人）】

「醉鄉民謠」劇照。
圖╱聯影提供「醉鄉民謠」去年在坎城影展好評如潮，抱回評審團大獎。美國發行商刻意押到去年底才上映，為的是以免奧斯卡健忘症發作，可惜事與願違，僅獲兩個技術獎項提名。在我心中它不僅是本屆奧斯卡最大遺珠，更是近來最好的美國電影之一。

它不像一般好萊塢電影能用幾句話交代重點，故事靈感來自美國民謠歌手戴夫范容克過世後才出版的回憶錄「麥克道格爾街的市長」，描述六○年代格林威治村民謠歌手真誠卻不順遂的事業，以及有點混亂的人際關係，沒清楚的故事頭尾，卻正中藝術人生的況味。片中歌曲動聽，但重點不是它們被「唱」得好聽而已，更是被「拍」得好看。

很少有電影第一場戲就讓我五體投地。「醉鄉民謠」開場簡約又神乎其技。男主角奧斯卡伊薩克的詮釋，戴邦奈爾的攝影，都在柯恩兄弟完美調度下，精準地帶出時代氛圍、人物特質、音樂本色。尤其打光，好得無可挑剔，即使純粹欣賞技巧，都是享受。

奧斯卡伊薩克飾演的男主角既沒有莫札特（「阿瑪迪斯」）恃才傲物的本錢，也沒有琵雅芙（「玫瑰人生」）跌宕曲折的際遇，甚至可稱為loser：出過唱片但從沒紅過、讓女人懷孕卻沒本事養、個性討厭到挨人毆打、活了半輩子還在為找張床或沙發棲身疲於奔命……。柯恩兄弟對他沒有廉價同情，也不全然冷嘲熱諷，我們看到他的野心，也看到他性格的弱點。柯恩兄弟的拿捏全不費功夫，但每一場都收放自如，引出幽默、感傷、理解與釋懷的情緒，交疊擴充整部電影的內在格局。

那隻跟男主角分庭抗禮的貓，是神來之筆。柯恩兄弟處女作「血迷宮」曾把攝影機變成詭異的貓步在吧檯上移動，塑造極具創意的電影語言，但這回不再是隱形的貓。表演足以問鼎奧斯卡的小貓搶了不少鏡頭，透過攝影和剪接，更和主角的人生引爆出意在言外的互動和隱喻。加上奧斯卡伊薩克、凱莉墨里根、賈斯汀的唱作俱佳，讓這部平庸與潦倒多過順遂幸福的片子，神采飛揚。

透過這部傑作你會發現：人生的定義應不只限於勵志書籍那種狹隘的宇宙！柯恩兄弟看透人情世故的睿智，讓「醉鄉民謠」比他們過去作品擁有更多感性，卻不太過溫情。相較大魚大肉式的電影，簡直去油解膩，沁人心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