私．雜記

老男人的菜市場／珍珠李的祕密
聯合報╱劉克襄 2009/06/16

五月初，在礁溪菜市場，邂逅了許久未見的珍珠李。這種古早的土李仔，中部山區過去相當普遍。初長熟的，外貌青黃帶紅，果粒小而酸澀，少人喜愛食用。泰半取來壓榨，醃漬為蜜餞，或拌以甘草，添增咀嚼的口感。

我可不忌諱這類青澀上市者。興奮地挑選了三十來粒，一顆顆猶若小湯圓，不過十五元。洗淨後，放在背包裡。準備每回飯後，取出三四顆，當做點心水果。

第一回食用時，孩提時不喜愛的瀸濇之感，果然再度湧來。一邊卻想及，日後引進的紅肉李和黃肉李。紅肉李暗紅帶紫，肉質多甜度高，卻無酸味，也少了脆度。黃肉李更是肉質軟塌，幾呈漿狀，更無過去熟知的，李子果肉的野性。

李子當然不只這三種，但自己林林總總的啃食印象，先入為主便是這三種。直到晚近遇見恐龍蛋，又有另一番感觸。這種身形龐然的李子，產季比珍珠李來得晚一點，體軀則儼然是紅肉李的臃腫版。

它的出現更清楚預示李子日後的生長內涵。未來的市場，尋求的將是肥碩多汁的質地，那會是紅肉李的延伸。

珍珠李這類小型的李子，可能得繼續在醃漬的世界裡流轉。只是，蜜餞的市場並不大，珍珠李的生存空間恐怕會更加萎縮。我注意到，有些果園面對乏人聞問的珠珍李，多半會剷除，至多留那麼一二棵，做為觀賞或教學用。看到這樣殘餘的李樹，竟有著遇見瀕臨滅絕動物般的心酸。不免有些感傷，很擔心下回就不容易再遇著了。

現在，珍珠李不當蜜餞不摻甘草，只當原味水果擺出的，著實也不多。我才特別購買，當成提示的水果。提醒自己的胃，還有這種酸不溜丟的水果存在。

為何我會如此吃珍珠李？其實是在摸索一種健康的水果吃法。以前的飲食，講求辛、甘、苦、酸、鹼，五味均衡的攝取，身子才會健康。但是，現在大人過度追求美食，或者嗜食夜市小吃。還有兒童喜愛的速食食物，多半鹹、甜之味過多，這些都會引發諸多潛在的都會文明疾病。

我把珍珠李放在背袋裡，彷彿當藥品般奉侍。別人或許會訕笑，但珍珠李的酸和澀，不只讓我的胃遇到了過去絕少遇見的苦楚，其提示也可能比某些藥物還有振奮的作用呢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