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撥開陰影看見重生:從榮格心理學看生命的轉折處

大部分的心理學家都希望協助孩子融入社會,如果自我認同與社會期待一致,孩子的成長通常比較順利,也比較容易取得社會成就,擁有幸福感。

只是每個人具備獨特的發展方向,如果有些孩子背離主流的社會價值,為了適應社會,部分的自我會無意識地壓抑,但內在的聲音終究會反撲,如果人生前半段未遇到大風大浪,通常直到中年危機開始竄升。

只是現在社會變化得太快,一場經濟風暴、突如其來的天災人禍,經常讓我們的生命深陷危機,而榮格提出一個觀點:危機,搖動你生命的根本,卻也是最大的轉化機會,過去未曾有機會傾聽的內在聲音,此刻紛紛冒出。

集體社會的外在危機:金錢的價值陰影

我舉個例子,我有一對夫妻朋友很努力地存錢,他們夢想有一天要全家五口到歐洲旅行,為了加速圓夢,全家生活縮衣節食,同時小心理財,未料一場金融風暴讓積存的旅遊基金一毛錢不剩,夢想頓時落空;有意義的是,危機發生後,他們念頭一轉,放棄構築遙遠的旅行夢,以享受當下的方式,在台灣就近旅行,並且放寬對現有生活的控制,放鬆每一刻的當下。

對於人生我們經常懷抱種種想像,但是生命的危機逼迫我們檢視原有的信念,在全球高度競爭的情況下,為了求生存,台灣動用集體的社會力量,以高密度方式發展經濟,以致於我們相信只要努力效率、擁有物質成就,就是邁向成功的指標。但是當我們勤勤儉檢地相信,只要努力工作、穩健理財,就能夠擁有美好的未來,外在的危機卻讓信念一夕化為空無,甚至經歷妻離子散。當生命經驗巨大的裂縫,過去認同的標準鬆動了,我們開始思考內在的渴求,哪些事才能帶給自己生命的喜悅,讓自己覺得擁有生命能量?

然而危機從來不只是危機,它代表著死亡與重生,而每個死亡的背後都有一個重生。從榮格的深度心理學來說,無論是集體社會或是個人生命的危機,都帶有一股破壞性;當世界崩解,逼使我們站在不明狀況的邊緣,往裂口窺看,這個美麗世界構築的價值底層藏了什麼?我們轉個彎,往下觸探,很多人會重新發現儉樸生活的美、金錢夢的空幻,重新回頭幫助自己,檢視自己的生活價值。

只是這樣說法看似簡單,但是對當事人來說,卻是一條漫長的自我覺醒歷程。他必須勇敢地面對長期以來閃避、壓抑的痛苦,必須放棄既定的人生計畫,在整個探究過程,更可能揭開過去的創傷,甚至發掘出一個不被社會接納的真實自己。

自己內在的危機:遇見未曾活出的自我

除了集體社會遭受的外在危機,個人也可能遭逢內在的危機。

我想起每隔一段日子就會出現的名人外遇事件,事發之時,媒體上一致評論,真是沒道理,為了一個女人,通常還不是傾國傾城,一個努力又正直的男人,毀掉一個家、光明的事業,值得嗎?

但是當愛情來襲,不再是外在不可抗拒的力量,而是掉入一種目眩神迷的世界,外人的理性、道德批判,看似言之鑿鑿,但是如果我們平心靜氣地聽外遇者說究竟發生什麼事情?他很可能會說,我一路保護自己,維護清新的形象,那一瞬間我就這麼被一個美人擄獲,她的一瞥眼神、一抹笑容、身上傳來淡淡香味……,讓我心醉神迷。一個中年男子突然回到十七八歲的魯莽與衝動。

似乎那個未曾活出的自我,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態,衝出,蒙住他的眼,把男人擄獲至蠻荒的魔法境地。在魔法境地裡,迥異於現實世界的規訓,非道德、非理性、不用積極向上,甚至超越時間的永恆……,瞬間即永恆的愛欲,甚至凌駕與妻子攜手打拚、養兒育女經年累月的恩情。

潛意識除了目眩神迷的特質,更布滿神祕的氛圍,我喜歡用電影「魔戒」來比喻潛意識的質地。記得嗎?當魔戒遠征軍穿越湍流山谷,走進黑暗的山洞,導演把鏡頭猛然拉高,我們才驚覺洞穴原來那麼深,而緊追在後的怪物、峽灣兩旁站立的石膏像……,更成了典型的原型象徵,當我們被拋進潛意識的深淵,除了驚嚇、讚歎,更覺得自己渺小。

可想而知,當被壓制的力量破牆而出,凡是以前看不見的地方,現在一下子都冒出來了,我們發現原來有另一個自己渴望被看見,希望被涵容到意識層次。而那樣的認識往往會強烈地衝擊原有的生活型態,使我們成為受害者。只是被潛意識擄獲的我們經常急忙地從中洞口爬出,很少勇敢地看見陰影,但榮格認為如果我們不去理解或是逃避潛意識的意象,個人就會偏向發展,無法成為一個完整的人。

意識與潛意識的肉搏戰:照見陰影

然而榮格卻以非常誠實的態度來面對潛意識。我想起最近閱讀榮格的作品《紅書》(The red book)的震撼,此書的重要性,即該書的編譯,也是在劍橋大學任教的印度裔學者Shamdasani所說:「十九卷的榮格全集,皆為紅書註釋,那是榮格終生心理意象的原始素材。」那是一本榮格親為的手繪書,榮格將自己的夢與日間幻象,先是劄記在一本黑皮筆記本裡,再從中挑選部分內容,仔細地繪製成中世紀的古書形式,並在其中加入系列的圖畫。打開《紅書》,我好像潛入榮格的臥室,一幕幕奇幻異想在我面前開展,我非常驚訝榮格竟是如此專注、細緻地探索自己的靈魂深處。

他將幻象、夢境……,繪製成一張張曼陀羅,並且仔細抄錄所經歷的潛意識世界。

當榮格與佛洛伊德分道揚鑣之後,穿流不止的幻象雜沓而來,內在女性原型莎樂美、智慧老人以利亞、內心宗教導師費爾蒙……,像是活生生地存在與榮格交談對話,但是他努力保持冷靜,並且以一種科學家的探究態度,認真地對待潛意識的內容。榮格曾說,「科學知識是使我避免失控的唯一手段,否則這些意象可能使我像原始森林裡的匍匐植物般被窒息而死。」

當我們認真地對待潛意識,意識會跳出與其搏鬥,像是進行一場生死決鬥,於是榮格看重的是當意識與潛意識遭逢時,能夠如何地不被潛意識給吞食、淹沒,並且盡力去理解、涵容潛意識的象徵意義,而一切都是為了明瞭當下的處境,擴大自我認識的範疇。

即便學識淵博的榮格難以忍受《紅書》裡張狂情緒的文字,他討厭那樣膚淺、又可笑的自己,可是他沒有排斥……,卻是以誠實的態度去面對,接受潛意識世界的自己,並且把它涵容到意識的世界。對他而言,無意識的各種意象提供了我們深入自我的機會,而不是要排除的幻象,就像他花了十餘年手繪的《紅書》所呈現的就是他的心靈圖像。

活出真實的自己,我們會發現生命的活力並不會隨著年紀的增長而消失,只是能量會以不同的方式呈現,讓生命再次綻放。我想起在蘇黎世有一位同學,三年前,在六十二歲時決定遠離家鄉,移居瑞士,踏進榮格心理分析的新世界,完成訓練恐將年近七十。上課時她總是興高采烈,沒人在意她的前半生,而她的生命就在此刻,綻放,美麗得不得了。

開啟自我的英雄之旅,直視生命的陰影,勇敢的夜行者不逃避黑暗,反而追尋黑暗,因為黑暗是瞭解自己有何恐懼的伴侶。卸下禁錮的盔甲,打開整個生命,一旦我們與自己親密相處,會發現無論是看待自己或是與他人相處,寬容度都變大了。

【完整內容請見《張老師月刊》2010年2月號】



誰被無臉怪吃了?

【文/陳健瑜】

「呃、呃、呃……」什麼東西這麼刺眼?咦,亮澄澄的金子,現在市價一錢四千多呢!等等,別晃來晃去,要給我的嗎?一抬頭,漆黑的影子融在黑夜裡,無臉的妖怪殷切地催促,「來拿吧,沒關係呀!」那張蒼白的臉透著陰鬱,似乎在笑,沒有眼,卻直視你的內心,讓人發毛;沒有嘴,卻能吞下世上所有的生靈,只要有人經不起誘惑……。

他是陰影,住在你我的心底,是人類不想承認的存在,也是你不想成為的那個人,你愈恐懼,他愈挑釁,有時會偽裝成楚楚可憐的模樣,鑽進欲望底層撬開心防,讓人暫時遺忘他吞噬靈魂的殘酷,乖順地在他面前棄械投降;於是,「你」消失了,成為無臉怪的一部分,成為別人不能接受的自己:詐騙、暴虐、成癮、弒親、打假球……;莫瑞.史坦說:「我們的行事若與所採用的人格面具格格不入,要不是覺得罪惡,就是深感羞恥。」

然而,我們似乎對於「羞恥」習以為常,每隔一段時間總是有不同領域的「英雄」召開道歉記者會,每天攤開報紙,都像掉進被妖怪囚禁的空間,偶像幻滅,一地碎裂的面具是僅存的真相,而觀者憤恨不平、哀怨嘆息卻無能為力,「告訴我們你沒有!」有人大聲地哭喊,試圖做最後的挽留。可惜,陰影還是占了上風,後悔的淚水無法洗去曾經迷途的腳印,而我想起魏海敏給「敖叔征夫人」的註解:「人最可悲的地方是無法覺知自己的壞。」無法覺知,終至毀滅,但也只有讓謊言與自欺崩解,才能重新建構秩序,讓內在的「我」不用在面具與陰影之間拔河——即使面對真實的自己,需要有剝洋蔥的勇氣。

「為了找到光亮,你必須先進入黑暗。」依循著心理學大師榮格探索心靈潛意識的徑道,打開「自覺」的探照燈,冷靜觀看,善與惡交替、怯懦與勇敢並存,當弱點攤牌,你也看到無臉怪了嗎?他是貪婪的象徵,抑或一隻孤寂渴愛的妖?

【完整內容請見《張老師月刊》2010年2月號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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