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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市角落:北京1》陌生人的慈悲
聯合報╱徐淑卿 2008/10/21

北京古老,土地有股渾厚大氣。每次從機場出來,看看蒼茫大地,總覺心裡的浮躁被逐漸降伏,也錯覺自己有了一種見過世面的平和。

可不須多久,大大咧咧,走路不管紅燈綠燈,吐痰不看前後左右,上車絕對爭先恐後,二手煙澤及遠近親疏的北京人,總會讓你的火氣,立刻被「激活」了。

不過我始終記得這一幕。一晚,我到大取燈胡同的格格府赴約,在胡同口我發現忘了帶地址,只好請問路邊走過的老奶奶。老奶奶氣質雍容,立刻幫我指明方向,我謝過她,隨即轉身就走,但始終覺得背後老奶奶依然在看著我。到了該轉彎處,我回頭,看到老奶奶還在原地,我向她揮揮手,她也就安心的回頭往前走了。

我總記得這個陌生人的慈悲。在異地城市只要一點感動,你就會永遠想起它的好。



城市角落:北京2》陶然亭的墓
聯合報╱徐淑卿 2008/10/28 

多年前曾看過石評梅的散文集《濤語》,內容早已淡忘,只隱約記得有個天人永隔的愛情故事。

到了北京,知道更多細節。原來,石評梅有一友人高君宇,他是中國共產黨早期領導人之一,二十九歲因病去世。悲劇在於,高君宇生前,石評梅一直以抱持獨身主義婉拒他,直到他病重,石評梅才意識到自己錯過了此生最重要的感情。她在墓碑上留下題記:「君宇,我無力挽住你迅忽如彗星之生命,我只有把剩下的淚流到你的墳頭,直到我不能來看你的時候。」過了三年,石評梅腦炎去世,朋友們遵其遺願,把她和高君宇合葬在北京城南陶然亭裡。

除了高、石墓園,陶然亭還有清初即已存在的香塚。俞平伯〈陶然亭的雪〉說這大概又是美人黃土的把戲了。香塚有一說葬的其實是詩文書稿,但有趣的是香塚碑文:「浩浩劫,茫茫愁。短歌終,明月缺……」香塚非香妃塚,但《書劍恩仇錄》裡的文句,卻借用於此。



城市角落:北京3》千年銀杏

聯合報╱徐淑卿 2008/11/04 

北京西北有一遼代古剎「大覺寺」,寺中有一株高壽接近千年的銀杏。我那曾隨夫派駐北京的堂妹告訴我一個內部消息。

日本駐中國大使夫人,對北京古樹、古廟非常有研究,當然也知道大覺寺的銀杏樹王。一日,夫人有友自日本來,便安排他到大覺寺一遊,大家感覺在銀杏樹下氣場舒暢,於是紛紛做深呼吸,以承接日月精華。不數日,這位友人回國後果有好事發生,他被高昇為日本外相了。

聽了這個異事,我也躍躍欲試。一次,又有赴大覺寺之約,這回我有備而來在銀杏樹下徘徊再三,還幫樹王拍了照片以便不時瞻仰,感覺一切因緣俱足,只等好事發生。令人失望的是,好事就跟果陀一樣,遲遲不來。

後來,我就想通了。好事是贈品,能親眼看見千年猶生的老樹,本身已是奇蹟。



城市角落:北京4》北京地鐵
聯合報╱徐淑卿 2008/11/11

如「一」那樣東西往返,二號線繞著二環走一圈,像一個正方形的懷抱,把老北京緊緊的箍住。

後來有了十三號,把北部郊區收歸版圖。奧運前,又多了五號線、十號線,有一回深夜搭乘五號線,這條與中軸線平行的線路,似乎直接切開北京的心臟,迅捷俐落,不像以前得坐計程車在環路迴旋,穿過光的閃爍,夜的吞噬。

最近第一次搭乘十號線。簇新的地鐵,散發著深入地底的荒蕪。或許這種陌生來自站名,有一站充滿詩意,叫作「金台夕照」,據說取名於早已看不見的「燕山八景」,但初次看到站名的人會疑惑這是何處,突然脫離現實的懷古,讓人哭笑不得。雖然這裡的夕照依然名不虛傳,我每次車經此處,都會被西曬的強光遮蔽雙眼。



城市角落/北京5》798一人家
聯合報╱徐淑卿 2008/11/18 

798已經成為北京著名的文化創意園區。原本荒廢殘破的廠房,經過改造後成為極具特色的畫廊或演出場所。每個去過798的人或許都儲存著類似的記憶,像是位於「江湖」前面的雕塑,某一畫廊拱頂刻意保留的「毛主席萬歲」字樣,以及秋天閃爍牆上的光影,極為凌厲的風。

不過,我幾次到798,都是去拜訪女作家劉索拉,而不是為了展覽。

798到了夜晚就如同另一國度。黑暗比霧還重,荒蕪氣息再度醒轉。女作家門前,有道鐵門隔絕了外面的繽紛,形成一個遺世獨立的轉角。Loft說來是時尚生活,但作家家裡其實陳設簡單。特別的是有個工作的錄音室,我第一次去時,劉索拉和朋友們即興的喊出各種人聲。

還有牆上的畫。那是劉索拉創作時所感覺到的音樂線條。因為空曠,這裡的寧靜是可觸摸的,當室內只有純粹的交談聲時,我常忘記這裡是798,一個遊客聚集的景點。



城市角落:北京6》書店裡的貓
聯合報╱徐淑卿 2008/11/25 

小翠神氣地穿梭在書店裡的咖啡廳,好像在花園散步似的。

這家北京赫赫有名的萬聖書園,老闆出生在萬聖節,書店成立在萬聖節,所以到了這一天,咖啡廳裡就掛起了面具、氣球、彩紙,地上擺放著南瓜,非常的喜氣洋洋。

小翠直接跳上一張桌子,好奇而專注的看著牆上的燈和彩紙。旁邊幾個客人也順著小翠的眼神往上看,卻顯然跟我一樣摸不著頭腦。那桌客人似乎習慣了貓咪出沒,繼續邊看電腦邊摸摸貓。

除了小翠,書店裡的貓還有蔥花、芭蕉、百合、平安。一次書店女主人跟我說有隻貓離家出走了,因為另外一隻貓排擠他。女主人說,你能跟貓怎麼辦?我好好跟他們談了,也做了「思想」工作了,結果那隻貓還是走了,我想到心就疼的喲。說到這裡,女主人眼眶都泛紅了。



城市角落:北京7》羊在北京
聯合報╱徐淑卿 2008/12/02 

有個朋友,在台灣時絕對不吃羊肉。一次赴北京旅遊時,誤食蔥爆羊肉,從此成了羊的粉絲。他最喜歡羊肉串和烤羊腿,聽到哪裡有好吃的新疆館子就眉開眼笑。

剛到北京時,不知打哪看到一則逸聞。說是以前北京的羊,有些是春天時從張家口外趕來,如此經過幾季奔波,到了北京城裡,已然長得肥碩健壯,羊毛正好做成毛線,羊皮可做皮衣,羊肉則是當令上好涮羊肉的食材。逸聞真假難辨,但我從此留下了羊咩咩一身是寶的好印象。

北京羊肉館眾多,最讓我惋惜的是一家已經消失的清真館。主人對自己的羊肉料理深為自豪,一位朋友品嚐後,也真的想偷偷摸摸帶隻羊腿回台灣,可見的確不賴。依照回教習俗,這裡的羊奉獻之前都要先聽誦經,這或許是幫助人洗滌罪孽,但初次聽聞此事,反而更讓人意識到羊的悽慘,不禁格外難受起來。


城市角落:北京8》後海
聯合報╱徐淑卿 2008/12/08 

終究還是會走到這裡,曾經非常喜歡,現在卻逐漸遠離的後海。暖冬使得近日依然水波蕩漾,和友人環湖行走,必須忍受遊客如織帶來的髒。

不過是幾年前,酒吧尚未成街,清靜還留幾許。湖邊的白楓生起一爐紅豔豔的火,寄託了我對這古老城市的想像。冬季嚴寒,海上都成冰原,有人溜冰、釣魚,更有人鑿開一片冰水冬泳,舉目望去,白茫大地如在古代。

後海其實沒變。當我發現百年前著名飯莊會賢堂舊址,現在已是油漆斑駁的雜院時,我想古老的後海,總是與時推移,接納一代一代新品種的繁華,以及塵埃。後海是北京永恆的遊樂場,只是不同時代人的格調,塑造著它的風貌。現在,如果不喜喧鬧只好遠離,但下雪時我還是想來看一眼,看冰凍的白掩去人工,還原了時間的底色,這才是我心中最美的後海。



城市角落/北京9》牛店
聯合報╱徐淑卿 2008/12/16 

有些餐廳以服務取勝,但是北京畢竟大爺文化浸潤良久,對端架子擺派頭有特殊體會,也琢磨出越「牛」,顧客越是趨之若鶩的道理。

有回,我在雜誌上看到某雞翅專賣店,生意紅火,不訂位就吃不著。出於好奇,我跟好友相約一探究竟,而且因為時候尚早,我們就斗膽的沒有訂位。

一進小院,看到爐架上烤滿雞翅,香味誘人。有一少婦抱著小狗坐在板凳上,問我們訂位沒,我們說沒有,卻瞥見裡頭明明還有空位。少婦說,沒訂位就不行,一般都得一星期前訂位。神態相當高傲。旁邊送啤酒的小弟看了挺樂,偷偷跟我們說:「那你們問她現在打電話行不行。」我們齊聲對少婦說:「現在打電話訂位行不行?」少婦把這些看在眼裡,依然說不行。

最後還是一旁的老闆心軟,揮手讓我們入座。我們也就終於坐上了這原本就空蕩蕩的座位。



城市角落:北京10》隱匿之城
聯合報╱徐淑卿 2008/12/23 

如果坐山線火車,快到苗栗時就可以看到台肥公司的大鐵球,我小時候一直希望能住在這裡,隔絕一切外界干擾,外星人入侵也不怕。

多年來,我身上一直攜帶著隱形鐵球。在不同城市裡我有著自己喜歡的咖啡館,等我坐在固定角落時,鐵球開始發揮作用,讓我在喧鬧中仍然與世隔絕。我在北京的咖啡館位於百貨公司二樓,整面敞亮的玻璃窗,讓我看見北京夏天綠葉的狂歡舞會,冬天的空寂,還有眼下破舊的紅磚房,暗示北京的不規則,宏偉的大樓背後,經常潛伏著廢墟。

今年重回北京,發現磚房已經整飭一新,有點像是歐美電影裡的紅磚小屋那樣精緻了。後來才知道,這幾個磚房被富商租下,將它整理成有畫廊、餐廳、酒吧的場所,門口招牌寫著「The Hidden City」。我想,北京原本有不少如鐵球般的祕密基地,只是被商業俘虜後,只好偽裝成在玩一二三木頭人的遊戲了。



城市角落:北京11》打車

聯合報╱徐淑卿 2008/12/30 

打車,是搭計程車的意思。不是打架的打,但一樣具有火藥味。

北京打車比上海容易,可是也充滿考驗。有兩位朋友,尖峰時間等了半個多小時,終於有車停在他們鄰近了,正要邁步前去時,忽聽後面高跟鞋喀喇急響,一不留神,女士已打開車門,回頭對他們嫣然一笑說:「對不起,我們三個人。」然後招呼緊隨其後的老外。兩名壯丁還在思索人數跟搭車的關係時,計程車已揚長而去了。

最經典的遭遇非我朋友莫屬。有一落雨黃昏,她在某飯店前等了半天,終於有車來了,她還在恭候乘客下車,卻見一大漢拉開車門,她急呼:「我先來的。」那大漢神色不變的說:「我沒看見妳。」宇宙無敵厚臉皮,讓她一時失去了主張。

前陣子朋友到北京,她看我兇猛異常的攔計程車。她說,這不是在打車,簡直是在打劫啊。我想,也約莫如是了。



城市角落:北京12》時間牆
聯合報╱徐淑卿 2009/01/06 

到798看「迪奧與中國藝術家」的展覽。有個作品是在短牆的磚頭上,貼滿幾十年來流行文化的圖像。我突然覺得,現在的北京,對我來說也像是一個割裂不同時間的拼貼畫。

北京出其不意的保留了我們的過去。有回和台灣朋友搭計程車,一上車我們就被童安格〈明天你是否依然愛我〉這首遺忘已久的歌震懾住了,往昔時光像飛魚般躍出,我們不禁沉默的掉入各自的回憶裡。

又有一次,北京朋友給我聽他發現的新歌,當我辨認出這是尤雅原唱的〈往事只能回味〉時,我幾乎要相信所有發生過的事物,總是會再回來的。

但是,現在是2009年的新北京。經常一個轉彎就可以看到中央電視台新廈如龐然巨獸般矗立在遠方,前衛的造型,把北京壓縮成充滿劇場感的背景。然而在這個舞台上,呼嘯的是過去的風聲,就像時間牆一樣,黏合著過去與未來。 



城市角落:北京13》錢糧胡同

聯合報╱徐淑卿 2009/01/13 

每次跟朋友走進錢糧胡同,我都要跟他們說幾個故事。一是這裡曾有一個著名的十三號凶宅,但是不要問我是哪一戶,我不知道,也不想知道。其二,當年袁世凱就是把章太炎軟禁在這個傳說中的凶宅裡。

我到錢糧胡同通常是落腳在一個叫做「馴鹿」的咖啡館。坐定之後,我就有機會跟朋友說第三個故事,著名學者陳夢家的故居,就在我們對面。

馴鹿老闆是香港攝影師,曾在法國流浪幾年,學得一手家常料理。有時假日中午人客較少,我跟老闆便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。

待久了,覺得北京像一棵樹。許多人帶著夢想飛進來,有些人夢想成真,有些人夢想破滅,有些人的夢想至今還是夢想。我和老闆在枝頭上,看著彼此的夢想許多年,少年子弟江湖老,但是誰都沒有飛走。不知道夢想不死,只是老去,算不算也是一種悲哀?



城市角落:北京14》山寨
聯合報╱徐淑卿 2009/01/20

台灣媒體也報導過,大陸最近流行一種「山寨」風。這裡的「山寨」是模仿、抄襲的意思,有山寨手機、山寨周傑倫等等。中國大陸一直被詬病的造假仿冒問題,現在以「山寨」之名,竟然成為一種文化現象了。

剛到北京,我就發現中國是一個充滿「山寨」的地方。我去景山看了崇禎皇帝自縊的歪脖子樹,但有人告訴我,真樹早已不在,這不過是仿冒品,附和傳說罷了。

後來我在通惠河畔,看到一古樹底下寫著,此為曹雪芹候船、休息處。是耶非耶,大概也很難證實了。我又到宋慶齡故居,這裡曾是納蘭性德宅第,有一「明開夜合」說是當年舊物,還曾入納蘭性德詩中,但誰知此株便是詩中那株?

我覺得「山寨」也挺悲哀的。這些事物本身便是古蹟,但卻被迫扮演某種贗品。後來我想,或許山寨古蹟也有其意義,它們是在象徵,象徵那些現在看不見的東西,曾經真正存在過。



城市角落:北京15》 北京‧狗

聯合報╱徐淑卿 2009/02/10

也許這是我的主觀,我總覺得北京人跟狗在一起時最能表現溫柔。

除了不畏嚴寒酷暑抱著狗散步外,還經常聽到他們跟狗說話。第一次遇到這個景象時,差點嚇到我。那是在一陰暗角落,有位大娘說得如泣如訴,大意是那兒髒,叫你別去你還偏去之類的。但旁邊卻沒有人,過了一會我才明白這是在跟狗說話。

後來,不論是遇見大個兒牽著小狗,細聲細氣說,今兒天冷,我看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。或是老太太對繞著汽車打圈的狗說,欸,這是咱們的車嗎?我都習慣這種憐愛的語氣了,大咧咧的北京人,一遇到狗就成繞指柔。

剛到北京時,我還因為狗而差點引起誤會。我說,台灣有種塌鼻子狗,我們都叫他北京狗。沒想到北京人群起不悅了,他們說,什麼北京狗?這是在罵人吧?我說,那塌鼻子狗這裡叫什麼呢?他們說,叫京叭,小京叭,別再說什麼北京狗了,真難聽。



城市角落:北京16》朱有財

聯合報╱徐淑卿 2009/02/17

有時我會想起朱有財。不知道他現在還是一隻迷你豬嗎?這個疑惑並不多慮,中國充滿造假,很多人以為買回一隻迷你豬,後來卻長成大豬了。更悲觀一點時,我會想,不知道朱有財還健在嗎?還是已經進入另一輪迴了。

認識朱有財是六年前在後海邊上。他是一家酒吧老闆養的寵物。個頭雖小卻很有個性,如果有人想逗他玩,他就大呼小叫以示「很幹」。張老闆心血來潮想遛豬時,他走一步退兩步,讓張老闆進退失據,盡失型男丰采。穿著高跟鞋的美女想帶他走走時,他往前狂奔,讓美女披頭散髮相當狼狽。

因為朱有財,我瞭解到豬是一種被嚴重低估的動物。上好的東坡肉固然讓人嚮往,有個性又聰明外露的豬更是難能可貴。只可惜多數人認識豬的場合都不對。為此,我總是深深懷念那年後海的夏夜,涼風習習,眾人雜遝的閒聊聲中,傳來陣陣朱有財威武不能屈的叫聲,那是我第一次認識到豬的尊嚴,也是唯一的一次。



城市角落:北京17》雍和宮
聯合報╱徐淑卿  2009.02.24 04:34 am

我到過雍和宮無數次。不是因為我有虔誠的宗教信仰,而是這個地方,就像電影《花樣年華》裡的樹洞,可以讓我把灰黯的情緒掩埋。

第一回到雍和宮,三月小雨乍歇。院落初綻的小花,香味若有似無,空氣裡迴旋著清明之氣,好像北京城的塵囂在這裡暫時止步。

雍和宮不僅是藏傳佛教聖地,還是雍正當皇帝前的住處。每次走到以前的寢宮,我總要踩著承載太多遊客足跡而下陷的地磚,然後轉往乾隆生母禮佛的佛堂。我想要在這些空間裡,回想已經消逝的人,就像在京都圓德院裡,當我腳下地板吱吱作響,我總不敢置信的想,這也是豐臣秀吉的妻子寧寧走動時會聽見的聲音啊。

我不能說,在雍和宮裡,我沒有渴求神明的慈悲。但我更想要一種智慧,心平氣和地接受緣起緣滅既殘酷又無理可說,就像那些曾經出現在這些空間的,偶爾為人,旋即消失,世世代代皆如此。



城市角落:北京18》長輩
聯合報╱徐淑卿 2009/03/03

有位我很喜歡的長輩。長輩德高望重但生性隨和,最喜新奇事物,若遇太陽底下有新鮮事,他一馬當先絕不後人。

那年木子美在部落格寫的情慾實錄,在北京引起軒然大波。此等文字自為衛道人士所不容,但長輩興高采烈,逢人便說木子美。這日,木子美也聽說長輩獨排眾議對她熱烈支持,決定親自登門拜訪。大家以為長輩能親睹佳人一定非常高興,不料長輩慌忙拒絕,就怕招來誤會。頓時成了葉公好龍新版本。

雖然長輩說起情色無忌憚,但我知道他嚮往的是純愛。有回我們到八寶山參加葬禮,其實下山後右轉不遠即有地鐵站,但長輩夫人堅持家在左邊,一定要往左走,這下到前一個地鐵站恐怕得多走幾里路了。

望著長輩垂頭喪氣尾隨夫人展開漫長散步的背影。我想,對年過七旬的長輩來說,每多走一步,都是對夫人無言的愛啊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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